(Azadi Square, Tehran, Iran)
那個平靜的黃昏,在據說「好危險好危險」的伊朗,我安心地在廣場中踱步。這個被美國套上「邪惡軸心」稱號的國度,一般人正常生活,黃昏時一家大小在廣場上聚餐,有談有笑,孩童嬉戲玩樂,樂得悠閒。不少伊朗人對外來遊客感到好奇,熱情攀談,要求合照,笑聲此起彼落。秋色漸濃,太陽沒入雲端,在夕照之下,那個由二千五百塊大理石築成的自由塔,輪廓更見奇特。
而就在這裡,阿扎迪廣場(Azadi Square) ,三十多年前凝聚了革命之星火,直至燎原。
這或多或少是美國自作的孽。在今天,美國到處高舉民主旗幟,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段不光彩的歷史:中情局曾推翻了多個國家民主選舉產生的政府,因為在他們眼中,任何民主體制都要容得下美國的利益。
1951年,穆罕默德·摩薩台(Mohammad Mosaddegh)當選成為首相,高舉當家作主的旗幟,大力推動各項變革,誓要擺脫西方枷鎖。當時,英國操控了伊朗的石油業,摩薩台最大膽的舉措,是提出國有化石油業,直接威脅一眾西方國家的利益,毫不留情面。此舉為摩薩台嬴得成為時代雜誌風雲人物的「江湖地位」,卻無助自己捱過劫難。
英國多番交涉不果,最後決定與美國聯手,直截了當推翻摩薩台政權。那個到今天外牆仍被塗上反美標語及漫畫的的前美國大使館,裡面地牢便是中情局策劃政變的工作基地。經過多輪轉折,政變成功,帝制復辟,美國擁立了巴列維(Pahlavi)政權。摩薩台被判死緩,最後遭軟禁在家,直至殞亡,伊朗也正式與民主體制告別。
當然,怨有頭、債有主,若然未報,只是時辰未到。報應之時,在1979年。
巴列維甘為西方的傀儡,生活奢華成風,統治卻了無驚喜,連番冒進舉措把國家推進經濟停滯、通貨膨脹的困局,民怨因生活困苦不斷發醇,政府則只能以更高壓手段對待,以及依靠裙帶關係維持政權。
廣場上的「自由塔」,原為「國王紀念塔」(King Memorial Tower),在1971年落成,二千五百塊產自伊斯法罕的大理石,代表波斯帝國屹立至今的二千五百個年頭,大理石聚合起來,聳立懾人,象徵波斯帝國的復興。巴列維高調慶祝,過程中以上賓格調款待過百位國家元首,諷刺的是,慶典卻進一步虛耗國庫,令國家更積弱 - 據說埋單計數,慶典就花了一億美元,低下階層卻日益貧困。這個偌大地標,就成功令大眾每天更憎厭現有政權。
另一邊廂,什葉派領袖霍梅尼崛起,既衝著巴列維政權,更針對背後的「邪惡外國勢力」,勢要為當年政變算算帪。在流亡期間,他不斷鼓吹伊斯蘭復興思想,針對西方文化如何令伊朗社會走向墜落衰敗。之後,政府將伊斯蘭曆法改為波斯曆法,更進一步觸怒了國內回教徒。反對勢力逐步壯大,政府加強鎮壓,原本中立的派系慢慢加入激進反對陣營。
1978年,反對浪潮已經無法收拾,巴列維一廂情願美國會及時介入,不知當時美國總統卡特對伊政策已陷進退失據境地。踏入12月,二百萬人聚集在這個廣場,在拱型標誌下振臂高呼,不揪巴列維下台誓不罷休。
到了1979年1月16日,巴列維王朝被推翻,伊斯蘭共和國建立,這裡也被改名為阿扎迪廣場 – Azadi在波斯語就是「自由」、「解放」的意思。標誌波斯輝煌歷史的地標,沒有想到成為傀儡帝制的落幕背景。
美國人經常問,為何中東國家如此敵視自己。其實,自己鑄成的孽,誰人能饒?
(三個廣場的故事,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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