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day, November 18, 2012

記憶像鐵軌一樣長

(十分,平溪區,台灣)

火車穿過隧道,兩旁田野茂盛,縱有烏雲籠罩,翠綠色仍是那樣鮮明。和風吹綠野,微雨灑芳田,《戀戀風塵》的各個情境浮現腦中。這個編劇吳念真用來懷緬年少初戀的劇本,經過候孝賢及李屏賓轉化成一幕幕畫面,從此為十分及平溪鐡路定了格調。

十分與鐡路早融為一體,鐡路本就是居民門口的一部份。當火車準備到達,村民就會自動離開路軌,然後火車駛出,轟隆聲過後生活又回復平常。火車與人就是這樣相安無事地共處,再配合偶而升上天的天燈,拼湊成這裡獨有的淡然風景照。

當然,平溪火車也引證了台灣的時代脈絡,它串連了鄉村與城市,緊扣著傳統與現代。這個脈絡,貫穿了《戀戀風塵》,也牽引著台灣幾代人。

平溪鐡路的興建,是乘著清末煤礦業興起的契機。火車本是用來運送煤炭,後來加上載客車廂,把外來人及財富都帶到平溪。到了七十年代,形勢逆轉,採礦業式微令到不少鄉村青年無法維生,唯有往城市跑碰運氣,橙黃列車就把一批一批年青人送到城市,迎接未知的前路,並讓各鄉鎮慢慢失去生氣、走向蕭條。

在這轉折中,有多少段像阿遠及阿雲的感情,因為陌生環境的衝擊、刻板生活的磨蝕,慢慢出現隔膜,變得疏離,直到無聲分手?有多少被遺留在鄉村的耄耋,晚年說不上悲慘,但只能無奈地看待平溪的興衰起跌、自身的悲歡離合?這些故事,並不可歌可泣,就像火車每日準時到點、準時離開那樣,每天都在發生。但也是因為最平常不過,才來得真實、來得份外深刻。這正是電影的主軸:原來生命,就是生活。

當阿遠服兵役後乘火車回鄉,眼前的平溪翠綠依舊,但總有一抹驅不散的唏噓。歲月無聲消逝,但記憶就像鐡軌一樣,長留在大地。

(三個火車的故事,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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